【ES/零涉】君自何处来。 06-10
君自何处来。 06-10
※ 事前预警
1.妖怪paro，黑豹零&白鹿涉，大量私设存在。
2.OOC存在，个人理解存在。
3.有二逼兮兮的自编歌词（目前没填完），不喜请跳过。
4.全文共计 34380，因此分三部分发送，接受请往下，观看不适请自行退出避雷。
06
排除妖族后代之后，妖大体可分先天和后天；草木妖和物妖讲精魄，而兽妖讲机缘。
后天的兽妖弱且少，但往往具备生存能力，易于存活；先天兽妖，虽天赋较强，但初生稚嫩却身显种种妖异之处，怪状不断，在普通种群中往往被族群和父母视为异己抛弃，最后丧命于荒野，或被其他妖吞噬，或有更不堪的，直接死于族群的围攻之下，所以生于普通种群的先天兽妖虽大部分天赋较强，但往往夭折于初生之时。
日日树涉便是一只生于普通种群的先天鹿妖，他出生于普通的鹿群，却自小浑体通白，还有着琉璃紫的双眼，出生即能跑能鸣，欢快活泼，似与成鹿无异；鹿群惊诧，最后趁其伏在母亲身边睡觉时将他叼起，抛下湍急的河流，最后被冲下了瀑布。
……
朔间零没有对此吱声，他摸了摸日日树涉的头，而对方不以为意，“命运便是如此，我幸运的活下来了！”
……
被抛弃的幼小鹿妖挣扎着从水中爬到岸边时已是奄奄一息，他跌跌撞撞地闯入林中，凭着本能寻找安全之所。
谁料到风云突变，黑色的雷云在天空一圈圈地盘踞，脚下的地面受到雷云的牵引似的，噼噼啪啪地蹭出扎人的电火花。
——这片土地将被劫雷笼罩。
闯劫雷的方式会因个人的修炼方向不同而不同，白鹿往往以柔力卸劫雷的猛力，将劫雷牵引到别处去。
幼小的鹿妖看到林间伫立的白色身影，便意识不清地向她走过去；他因为他的选择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，小鹿妖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，而劫雷落到了白鹿妖的身上。
“真是莽撞的孩子……”，白鹿妖忍住痛苦的表情，她竭力对小鹿妖微笑，“你饿了吗？”
白鹿妖抱起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小鹿妖，在林间缓缓穿行，带他寻找能够饱腹的果子。
小鹿妖仰起头，他感到恐惧；劫雷依然在落下，落在脚边，落在发梢，落在她的身上，头顶上……白鹿妖轻轻用手覆住小鹿妖的眼睛，
“害怕的话不要看，没有事的。”
鹿族的语言是温柔的语言，白鹿妖时不时地对小鹿妖说话，并把采下来的果子喂给他。
最后，小鹿妖被轻轻放到地上，他再睁开眼睛时，看到一匹白鹿罩在他的面前，她的身上鲜血淋漓，紧闭着双眼，眼下流着一行赤红…
…“下一次，感到危险的时候，要学会逃跑……如果你不够强大的话。”
白鹿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，劫雷结束了，而她失去了她的法力和她的眼睛。
……
“仙境之主她渡劫失败是因为……”朔间零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，握着日日树涉的手紧了紧。
“是因为我。”日日树涉抿了抿唇，“她希望我能因为我们的相遇而骄傲，而不是后悔。”
“温柔过头了啊，老师。”他垂眸叹了口气，随后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，孩子一样的表情，“可是我很高兴，虽然我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真正的接受了她的想法。”
“老师记得仙境每个孩子的名字，记得他们的声音，记得和他们相遇的日子……仙境的孩子可以没有生辰，但是我们一定会庆祝我们和老师的相遇日。”
“刚开始相处的十年，我一次都没有接受过。”
……
一至十，白鹿妖身边的孩子从一个变成十个，又变成三四十个……
白鹿妖记得和小鹿妖相遇的那天，只是每年想为小鹿妖庆祝时，小鹿妖就会一反往常温顺乖巧的样子，大发脾气，大声驳斥她的话语，然后躲到自己的地方去哭鼻子。
小鹿妖不明白为什么白鹿妖能温柔地在这天对他笑，抚摸他，送他礼物……小鹿妖知道白鹿妖害怕黑暗，讨厌黑暗；可他让她失去了双眼，失去了法力，败给了劫数。
——白鹿妖应当讨厌他才对，至少……至少不应该为这一天而高兴。
小鹿妖总是会哭着哭着一个人睡过去，醒来之后他会发现他的身边放着小礼物和纸条；有时候是用兔子换下的毛搓成的小动物，有时候是枯草编成的小笼子，里面装着个小铃铛，有时候又会是用绳子编织的一串流苏……而纸条上永远是一句话：「我为遇见你而感到幸福。」，落款处是白鹿妖的蹄印，下面写着日期；小鹿妖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收好，但直到第十年的相遇日之前，他从未因此找白鹿妖道歉过。
第十年的相遇日小鹿妖照旧发了脾气，可是白鹿妖这次没有放任他跑开，而是跟在他身后三五步的距离，不紧不慢；小鹿妖绕着仙境跑，可始终无法甩掉默默跟着他的白鹿妖，最后干脆还是躲回自己的地方，缩着脑袋不去看她。
白鹿妖在小鹿妖的身旁坐下，她拿出一支玉制的笛子，安静地吹起来。
小鹿妖最终还是抬起了头，他问白鹿妖：“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，为什么不讨厌今天呢？”
白鹿妖答道，“我早就回答过了呀，我为遇见你而感到幸福。”
“你骗人。”
“我从不骗人。”
“你就是骗人！”
“好吧，那我骗你哪儿了呢。”白鹿妖无奈地把执拗地小鹿妖抱到怀里，小鹿妖抬头看白鹿妖的眼睛，那上面缠着白色的绢布。
他回答不出，只能用稚嫩的手轻轻触摸那柔软的白绢，“你很疼。”
“我不疼。”白鹿妖对他笑，“涉，蠢孩子，你早就治愈了我的伤口。”
小鹿妖不解，白鹿妖却没再说什么，“我来教你吹笛子如何？你喜欢笛子的声音吗？”
“嗯。”小鹿妖吸了吸鼻子，点头。
“嗯，来，笛子要这样拿……”
……
故事差不多讲完了，日日树涉把自己的手从朔间零那儿抽回来，“你知道笛子的主人是谁了吗？”
“……仙境之主？”
“你现在是什么感想呢，零。”日日树涉有些不怀好意地眯着眼笑起来，“你在老师的面前牵我的手，还对她说你很幸福！你明明知道你的姻缘人很可能就在仙境中。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朔间零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神色，坦坦荡荡。
日日树涉被梗了一下，睁大眼睛，“你听了老师的故事没有感觉吗？”
“怎么说喏……仙境之主确实是很伟大很温柔的妖喏，她值得得到吾等还有这儿所有人的尊敬，吾辈一点都不怀疑。”零说得相当中肯
，“她的爱太大了，吾辈并不可能与她相爱，若笛子的主人是她，吾辈也能放心交还，了却姻缘了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吾辈已经知道吾辈的姻缘之人是谁了。”
“……”日日树涉眨了眨眼，安静地听他继续。
“日日树君，涉，是汝吧？”
“哦呀？”日日树涉狡黠地笑了笑，“零是想起了什么吗，记忆的片段之类的？受到了过去的影响，看来被你猜到了一些东西呢……是啊，我是和你有一段过去。”
“可你现在还喜欢我吗？不是说自己不是以前的朔间零了吗？”日日树涉慢慢收起了笑容，眼中露出讽刺的挑衅。
“吾辈喜不喜欢汝，汝心里没数吗？”零反唇相讥，“汝那次明明醒着。”
“……”日日树涉一愣，然后脸上迅速飞红，之后他爆发出一阵大笑，他捶了朔间零一拳，“好吧！你赢了！日日树涉服气了！”
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，零看着他的眼睛，发觉他这回笑得很纯粹，眼底没有一丝阴霾。
“都告诉你吧，零。”日日树涉往后一仰躺倒在大石上，把朔间零也拉到他旁边，他们面对面，涉主动牵了零的手，“笛子的主人确实是你的姻缘之人，我是笛子现在的主人……因为老师把笛子送给了我，作为结婚礼物。”
“我们已经结婚了！”
“……”朔间零瞪大眼睛，猝不及防的消息让他一时难以消化，“吾辈，和汝已经……？”
“对！”日日树涉乐呵呵地在朔间零的脸上偷了一口，然后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，“还要听我讲故事吗！想知道的话你得再陪我走一趟婚道！”
“听。”朔间零的目光柔和得不像话，他将日日树涉拥进怀里，忽然间有一种失真感，“汝想要做什么吾辈都奉陪。”
07
“唔……”，零有些难为情地站着，看涉忙前忙后的为他调整礼服，“还没好吗？”
“就好了！”涉将零腰间的系带调到合适的位置，用力拉紧，再转到他身后，将零稍长的发尾轻轻绑起来，“嗯……让我想想还要加点什么。”
“汝还真是有活力喏。”零看了一下同样穿着礼服的涉，“长蹿下跳的衣服却一点也没有乱。”
“鹿很灵活嘛~”涉炫耀似的张开双臂挥了挥，白色的袖摆翩翩，袖边上绑着的的透明玉石玲珑剔透，“就这样吧！我再绑个头发……”
“吾辈来帮汝弄吧。”
“是呢，当初也是零帮我编的头发。”涉没有反对，他乖巧地坐下来，“零还记得怎么编吗？”
“吾辈试试。”零拿起一支朴素的小木梳，轻轻地为涉理顺他的长发。
——涉的头发一直都很柔顺，摸上去柔软光滑，一点点凉丝丝的感觉刚刚好……唔？
零在那银色的长发中间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卷，打结了；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应该，眼神黯了黯，而后低下头，俯身轻吻那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，再温柔而缓慢地将它梳开；涉闭眼感受穿过他发间的手，还有柔柔梳理着长发的梳子，他下意识地发笑，嘴角弯弯。
“这样如何？”
零在涉的耳后分别编了一条细细的麻花辫，最后将两条麻花辫和披散的长发在发尾处松松的绑起，坠着数个小菱形的银链挂在发中间……那原本是零的手链。
“要不是知道你失去了什么，我可能要怀疑你什么都记得。”涉这么评价道，他站起身，好奇地往水面打量自己的模样。
“吾辈不会弄太复杂的头发啊，就算是以前应当也是如此吧。”
“你现在没以前说话好听！”涉晃了晃脑袋，“你当初可是会夸我简简单单的也很好看。”
“涉，当然好看。”零弯着眉眼，说得一本老实。
“那是自然！”涉扑到他怀里，愉快地揉了一把零的脸。
……
站到了仙境的门口，日日树涉向仙境的方向鞠了一躬，朔间零持着伞等着他。
“走吧。”
日日树涉回到朔间零的身边，朔间零持着那绢伞，日日树涉把手搭在他的臂上；之前他们并肩而行时，两个人都会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，而在伞下，控制距离的永远不会是持伞的人。
“汝现在在想什么喏。”
“感觉像不可思议的幻境一样。”涉垂了眸子，“当年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，我从未想过我还需要再去你身边一次，也从未想过我还能这么任性地再拉着你走上一遍。”
“……涉。”零用空着的手搭上了涉的手，“抱歉，吾辈要是没有弄丢那些就好了。”
“你是该抱歉！你任性独断！”涉瞪了他一眼，却又别过头，眸中染上暖色，非常轻的一声，“但我也感谢你保全了我……”
“汝在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零温柔过头了！以后要好好听我说话！”
他们脚步不停，逞口舌之快间，便步入了第一个人类的城镇。
日日树涉抬起手，乳白色的妖气在指尖汇聚，而后散在空气中，于是天空渐渐阴下来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。
……
朔间零是纯种的妖族之后，父母皆是一方大妖，而他并未辜负父母身上继承下来的血统。
说起朔间夫妇，在当时也算得上是奇怪的大妖怪，生下朔间零时开心得不像话，大摆筵席时却不是庆祝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，而是向自家手下欢乐地宣布了他们夫妇之后的蜜月旅行计划……朔间零刚学会化人懂事时还未成年，但他进步飞快，朔间夫妇欣喜若狂，眼看着就要丢下未成年的孩子跑路，要不是他们家妖医最后替朔间夫人把一把脉，发现有喜了骂了一通给拖了三四年，也许朔间零真就要在刚刚便成人的年龄被父母就那么丢下去挑大梁。
三四年拖完，好歹是参加完了朔间零的成年仪式，朔间夫妇第二天就二话不说抱着他弟弟朔间凛月去云游四海了，留下朔间零一个人管一片山头；好在朔间零借着天赋和勤奋巩固了自己的势力和实力，一帮子手下也一心无二，这一大块区域几十年下来是平安无事。
但老呆在一个地方也不是事儿，朔间夫妇每隔个三五年会回来看望一趟，但凳子还没坐热，第二天大清早又整装出发不见人影；朔间零瞅准一个机会，趁着二老带着小弟回来，吩咐了自己手下给他们留个条，麻烦二老留下来守山头守几年，他朔间小零人世经验不足不敢在山头称王，要出去摸爬滚打个几年等成熟了再回来。
朔间夫妇感叹儿子成熟了会阴爹妈了，一边琢磨着开始培养朔间凛月来领事，烦得在外面玩惯了的二少爷天天躲进洞窟里装睡，八只狼妖在耳边长嚎也甭想把他叫醒。
话题回到朔间零，他自入了人间，东看西看，许多事物皆是书中写过但具体上又不大一样，游玩了一圈，身处人世，他才明确的感到时间的浮动，故事与其中情感的真切……朔间零是有灵性的孩子，他虽天身受了豹子的凶猛善战，但一颗温柔“人”心却未因身处妖群而又丝毫泯灭。
朔间零游历人间时，正巧日日树涉也受了老师的建议，在人间云游四海。
彼时日日树涉只知仙境的孩子纯真友好，出门前虽听过老师告诫人世险恶，但他玩心重，出了门看了新奇世界便东跑西串，最后竟一个不慎被路过的捉妖人拿了去，正挣扎间半路杀出只黑豹妖，不由分说和那捉妖人打起来，最后帅气地赢了，一个顺手把被缚的七八只妖全放了，其他妖赶紧低头称谢，日日树涉看了一眼被朔间零劈开的巨树和一塌糊涂的农田，皱了眉头。
朔间零见这鹿妖一脸不快，起了好奇心，还没开口问就遭了对方一通数落；明明自己救了他，结果对方不谢反骂，这态度让朔间零大少爷一时心里落差跟不上来，不由分说和鹿妖吵起来。
要不是夜深人静开了结界，这番动乱必然引起人群哗然，那些小妖们看着没自己事了，讪讪跑回了自己的地方去，只留这两人吵去。
鹿妖和黑豹妖越吵越气，最后干脆动起手来打架。
黑豹妖力至刚至强，鹿妖则是至柔而灵活，两者实力上有着一定差距，但是鹿妖凭着巧劲次次都能化去黑豹九成力量，打得黑豹很不是滋味，两妖缠斗许久，朔间零已经有些倦了，日日树涉看上去状态也和他不相上下，朔间零气不打一处来，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嚎，“不打了不打了！你小子打起来软绵绵跟个棉花似的，娘炮！”
“呸呸呸！你这小黑豹说话好难听，我们鹿族的优势在此，不用白不用，你这没见识没教养的小毛孩！”
“你说谁是小毛孩！难看的傻白鹿！”
两人不顾颜面没营养地互骂起来，若是叫他们的熟人见了定是大跌眼镜。
最后打也打累，骂也骂累，将将好下起大雨来，兜头兜脸一泼，两人都成了落汤鸡，慌慌张张狼狈逃窜，最后躲了一处小山洞里去，冷静下来再看看相互的模样，都是不客气地嘲笑起对方来。
不过再怎么样，他们都还是孩子心性，吵吵闹闹完，烘干自己的衣服，便生了火在山洞过夜，睡着时不知道怎么窝到了一块，大清早醒来见了面大眼瞪小眼又是一阵嫌弃；就算这样放晴了之后两妖还是变得要好起来，吵架归吵架，打架勉强算势均力敌也刚刚好，碰巧朔间零听了日日树涉刚刚出来游历人世，兴趣大生，对日日树涉夸口吹了一番自己在人间的“丰功伟绩”，说什么都要带着妖去见世面。
日日树涉觉得他好烦，但是既然有妖自己要当导游，他忌讳着自己上次被抓的经历，又瞅了瞅嘴上不靠谱但是实力还是过得去的黑豹，最终勉为其难的点了头。
朔间零大喜过望，他之前结交势力，要么是继承自父母麾下，要么是屈服于他的实力，或者有所利益勾结，但这日日树涉不一样，能打能说又不谈利益，这很好，于是朔间零对日日树涉大改观，一块儿旅行就是越看越顺眼。
日日树涉当然不知道朔间零这点心思，只觉得对方慢慢也没那么讨厌了，虽然说嘴上总是说得比较夸张，但是实际做起来也确实不会太差，渐渐的便有些信服；当然偶尔调侃对方吹大的牛皮，看人叉着腰脸上飞着红晕强行圆自己的解释也是很有趣的事。
一来二去，日日树涉本有些收敛的性格竟被朔间零给打开，变得活泼直率起来。
……
朔间零听得有些窘迫，却十分好笑，像一个青年人听自己的少年丑事，表现出一副成熟的模样时又忍俊不禁。
“零从小时候就爱欺负我！”日日树涉打断了故事，挑着眉控告对方的罪行。
“因为汝可爱。”朔间零敷衍他，日日树涉小小地踹了他一下。
“……小时候呢，真是很愉快的旅行。”日日树涉踹完自己又叹了口气，他望向天空，指尖一挥，他们步入第二个城镇，天空中慢慢飘起小小的雪粒，“如果我们都是单纯的孩子的话，也许那么过下去，就真的很快乐了吧。”
朔间零默默点了点头，但他还是补了一句，“吾等现在也不差。”
“是啊……哎呀，零又打岔！”
……
只是可惜，鹿妖是仙境的孩子，他身负执念，需得成仙；而黑豹是一方妖王，他背负着家族的生命与势力。
08
二妖云游世间时，无所不谈，但唯独不提各自身世，于是他们虽知对方脾性和喜好，却不知对方底细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谈和心情，大抵上是觉得，只要自己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谁，其他便无所谓。
仙可以结仙侣，妖也可以组建自己的家庭，但仙妖却是殊途。
旅行的终结点，是朔间零被父母召去，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；也是这个时候，日日树涉才终于知道，原来自己面前这只相伴已久的黑豹妖，实际上是一方妖王。
他们的旅行，起初还算平静，只是之后妖道的势力变得一日比一日强大，到了最后的两年，可以说人间已经不是太平之世，妖魔祸乱人间，各方妖王的势力迅速被联结起来，战争的硝烟味迅速弥漫开来。
朔间零见对方的神情并不是开玩笑，沉吟之后对日日树涉发出邀请。
日日树涉摇了头，“我是仙境的孩子，不与妖的势力为伍。”
关于仙境的事情，朔间零倒也不是完全没听过，有意修仙的妖不算少，但大多意志不坚定，不成气候；唯独仙境之妖，是妖族中的异类，他们虽身为妖族，却传说个个神仙心性清高自大，有着许多难听的传闻，若不是亲自接触过日日树涉，朔间零本身都对仙境的妖族有所抵触。
身世公开之后，两妖便在沉默中发现，他们之间其实有着很深的障壁，只要各自秉持信念，他们就不会在一起。
朔间零最后点了头，对日日树涉道了一句“路上小心。”之后，便随着自己的手下回了自己的势力。
至此，他们分道扬镳。
……
朔间零回到自己的势力，父母严肃地坐在大堂中，其麾下大将都被召集于一处。
“妖族各方势力协同向整个妖族发出了通告；非友皆敌。”父亲说这话时非常沉重，他的目光落到朔间零上，“我们说把决定权交给你了，零。”
朔间零沉默，妖族的混乱，他出门之前就有所察觉，可那时他对“心”这东西还知之尚浅，没有重视，直到如今……已是避无可避。
“你们愿意杀人吗？”
年纪轻轻的黑豹妖步上首位，他深呼吸，暗红的眸子扫了一圈在座的妖族，他的问题引出的是一片沉默；朔间一族的势力也算妖族中的特别一处，坐在其麾下的妖，多是真性情的妖，他们并不一味追求强大吞噬小妖啖人血肉，而更喜欢背负着往事举起酒杯笑骂打闹。
他们的妖王自混沌中勾起肆意的笑容，凭着少年心性的桀骜，他用真心选了最艰难的路。
“那便随本大爷去教训那些蠢货吧。”
朔间妖族的势力在数方妖王的风头之下，也向全妖族发出了通告。
……
日日树涉回到仙境，回到了仙境之主的身边。
同为妖族，仙境也收到了那一方的通告，看着老师与其他孩子在湖边长驻沉默，日日树涉感到一丝迷茫。
仙境理所当然的不会残害人间，但也不会去参加另一方；仙境的结界在天地间数来是可以排得上号的强大，可仙境之主她本人却失去过
一次根基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……日日树涉忧心忡忡。
仙境焚了双方发来的邀请函，固守结界。
……
妖界分裂为两大块势力，以多方妖王为首的侵略势力力量最为雄壮，打出非友皆敌的口号也绝不是一个幌子，他们的爪牙不止与朔间一方的反侵略势力抗争，也同时攻击零散在外的中立势力，仙境亦在其中；人间苦难，妖界也不平静，短短几年，无数中立势力被消灭焚烧，余下的几处虽在固守净土，但在越发强大的攻势下，信心和力量都在被消磨着。
战火肆虐的几年中，仙境始终未被攻破，但仙境中的每只妖都心知肚明，仙境的结界只要被攻破一次，他们就会一败涂地；随着中立势力的减少，以及仙境素来不太好的名声，妖王势力专注于仙境的集火越来越恐怖。
在固守结界之余，仙境不得不让一些孩子走出结界之外，通过战斗的方式转移部分火力。
有战斗就会有牺牲。
日日树涉作为出外战斗的领导者，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，但站在他身边的人却没有少掉多少。
相对带来的是，心灵上的沉重负担……
……
在战场上见到朔间零是日日树涉意料之外的事情。
朔间一方的势力改变了原本宣称不与中立势力动手，也不会协助对方的最初通告；横插入战局中，分散自己本就不算太强的力量去援助各方中立势力。
日日树涉本以为这只是一种策略，用于拉拢那些将要崩溃的中立势力，就算明面不申明立场，私底下仍可达成交结之势。
但是朔间零没有，在日日树涉看来，对方是任性地下了一大步错棋，白白分散了自己本就不算强大的力量。
朔间一方的势力，全力支援了各方中立势力。
……
——就算这样，也不会有所触动吗？
白鹿垂下眸子，黑豹和他的战友在他不远处战斗。
——不触及结界者，不做攻击。
那是老师的命令，他一向很是遵从，所以以他的立场，他只要带着自己仙境势力的人站在原处看着就够了。
——仙境不与任何一方结盟。
……
——「下一次，感知到危险，记得要逃跑……如果你不够强大的话。」
……
银色的弧光闪过，本是袭向朔间零的几处攻击被强行扭转了方向。
朔间零一愣，他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向日日树涉传音，“你是傻子吗！你是仙境的人！”
“我傻不过你！”日日树涉不客气地顶了回去，他一挥手地脱了自己修炼时的月白外袍扔在地上，将身上绘有仙境标识的刺绣粗暴抹去，好好的一身衣突然就被他毁得一塌糊涂，邋遢暴躁的模样没有一丝仙境妖族的优雅清高。
“站着别动。”日日树涉对他身后目瞪口呆的仙境子弟传音，他的声音平静且决绝，“麻烦各位替我拜别老师。”
朔间零默了一下，转头再度跃入战局中，他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，“你不要后悔就好了。”
“当然。”日日树涉望着他背影笑了一笑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，“我为遇见你而骄傲，零。”
09
日日树涉重新换上一身白衣走进朔间一方的大堂时，诸多盯着他的目光让他感到不自在；他目不斜视，嘴角抿着冷冰冰的弧度，穿过诸多的议论声。
直到那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。
“哦，果然，还是这样好好穿衣服比较适合你！”
“你的话不中听，我明明穿什么都很适合。”日日树涉下意识地答他。
之前还僵硬的气氛突然就被两句无所事事的闲聊给打破了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，朔间零站起身揽过日日树涉的肩膀侃他，“说真的，你那一下子也太狂野了吧，别说你后面的同胞了，本大爷都被你给吓到了！”
“……”日日树涉默默翻个白眼，扭了头，他突然有点不太想回忆那时一个冲动的行为。
朔间零在耳旁的话语有些欠揍，日日树涉突然扭头，甩了他一脸长发，朔间零吃了个瘪，吐了吐舌头，惹得众人又是爆发一阵大笑，不知是谁起哄的提议，所有人突然就举起了酒杯，大声喊着就说要干。
理所当然的有两杯酒被递到他们两个面前。
朔间零一口饮下，扔了酒杯的时候发现日日树涉一脸小纠结地捧着杯子，低头嗅了嗅，一副想喝又不敢喝的模样；朔间零眼睛转了转，回忆了一下过去，发现日日树涉好像真的没在他的面前喝过酒。
“你不会喝酒？”朔间零有些好奇地发问，“要我替你吗？”
“……不喜欢而已！”日日树涉咬了咬下唇，拒绝了朔间零伸过来要拿酒杯的手，硬着头皮给自己灌了一大口下去，也不管没喝完，迅速扔了酒杯转过头去扇舌头。
旁边看到的人正想笑，朔间零赶紧抬手冲他们做了个驱赶的姿势，惹得一帮人想笑又不敢大声笑，只得自己做没事人一样的和身旁的人高呼干杯。
“没想到你面子还挺薄的。”朔间零不知上哪给日日树涉倒了一杯子果酿。
“是你太厚了。”日日树涉感觉舌尖上的辣味褪得差不多了，这才闷闷不乐的张口说话，“好难喝啊……这是什么？”
“说明你还是个孩子而已啊，这是番茄汁，是本大爷喜欢的东西，保证好喝！”
日日树涉接过番茄汁哼声，“喝酒有什么了不起，一股子味道熏天上。”，他饮下那红彤彤的液体一口，又吐了舌头，“难喝，你的品味太烂了！”
“……”朔间零把杯子从他手里抢回来，半是不满半是委屈，“明明是最棒的饮料！本大爷和你合不来！”
日日树涉没理他，朔间零闷头喝番茄汁，番茄汁还没喝完，就有人倒到了他身上。
“嗯？怎么了？涉？？？”朔间零赶紧接了那倒过来的人，先前光线暗看得还不是太清楚，现在借着近距离他发觉了，日日树涉脸上染上一片绯色，醉了。
——嘿，不是吧，你小子一口倒，也太差了吧！
朔间零失笑，环视了一下周围，好在其他人正聚会得酣，没有人注意他们；朔间零抱起日日树涉悄悄离开热闹的大厅，把他送回到客房。
远离喧闹鼎沸的大厅，穿过夜晚的走廊，冷风慢慢让大脑冷却了下来。
朔间零突然驻足，为着庭院里明亮的满月；怀里的人动了动，朔间零低头看他，日日树涉的手抓着他的衣服，他睁开迷糊的紫眸，盯了朔间零一会儿，小声地问，“零？”
“嗯。”朔间零觉得他这需要人照顾的模样少见，好好地应了他一声。
日日树涉在他怀里钻了钻，“……你这儿好吵啊，我好困。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睡吧睡吧。”
“你陪我吗。”
“不是吧，你小子平常睡觉还要人陪的吗？”朔间零认真地惊讶了。
日日树涉想掐他一把，可惜手劲软软的，掐不痛，他迷迷糊糊地叹，推了一下从朔间零怀里挣出来，“才没有，是你这不太平。”
日日树涉落了地，摸了摸自己还晕乎乎的脑子，便模模糊糊地往自己的客房走去，留下一句叹息似的轻飘飘的一句，“我睡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朔间零目送日日树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，自个坐在走廊盯着月光，他突然有些在意，日日树涉那些话是什么个意思。
——“好吵”？“不太平”？
他自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，没有觉得任何不妥，日日树涉为何会这样说呢？朔间零忽然明白了过来。
日日树涉是仙境长大妖族，自小成长的环境和自己截然不同，仙境的妖族修仙，严于律己，清心寡欲，虽然日日树涉在相处之中多有活泼的一面，可他和他们……朔间零突然回忆起刚刚与日日树涉开始出去云游的前几日，除了第一天他们吵累了睡得很快之外；朔间零向来睡得迟，而日日树涉则是一副想睡又睡不着的样子，或是才睡着没多久就很快被惊醒。
朔间零那时候还嘲笑过他怎么那么神经兮兮的，被日日树涉反驳是他太神经大条了，哪天被捉妖人捡去卖了都不知道。
——这么想来，他是没什么安全感吧。
虽然在那之后，日日树涉经常能在他身边熟睡了，朔间零慢慢就忽略掉了这点。
——这儿的环境，会让你很难过吗，涉？
——……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小子啊。
朔间零站起身，向日日树涉的房间走去，而刚打开门，本来还睡着的人迅速睁开了眼睛；在看到是朔间零之后，又慢慢耷拉下去，“你来干嘛啊……”
“陪你睡啊。”
朔间零关上门，直接躺到日日树涉身边，拍拍他的脑袋，“好了别看了，快睡吧。”
“零怎么突然这么好心？”日日树涉眨巴眨巴了眼睛。
“你都那么恳求本大爷了，不陪你一下说不过去吧。”朔间零咧嘴笑，抚摸日日树涉的脑袋。
日日树涉盯着他，一本正经，“你能不能睡地上。”
“不能，床明明够大吧。”
“哦。”日日树涉用力一扯，一滚，被子全部被他卷走，得意洋洋“那你躺吧，被子不够大……啊？！”
话音未落，日日树涉以一个春卷的姿态“咚”地滚下了床。
事态发展太惊喜，朔间零完全没反应过来日日树涉就突然从眼前消失，不禁吐舌感慨了一下；最后还是在日日树涉鼓着腮帮的沉默中收敛了调侃他的心思，把人好好抱上床，替他揉揉摔痛了的地方。
小插曲之后日日树涉很快就睡着了，睡得很熟，是朔间零见惯了的模样，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，呼吸平稳。
鬼使神差的，朔间零凑了上去，他握了日日树涉的手，碰了碰他的唇，“其实很辛苦吧，让你委屈了，涉……”
10
第二天收到任务指派的时候，日日树涉十分不解，他到朔间零的身边去质问他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。”日日树涉指着被分到在后方照顾人的自己名字，“你不打算让我战斗？”
“是。”朔间零老实点头，他没有必要撒谎，况且他并不可能骗得过日日树涉。
“你想和我打一场吗，零。”日日树涉环臂，似乎对自己被小瞧了感到十分不爽。
“不想。”朔间零果断地拒绝，“你不是要成仙吗，你还有机会。”
“……你为的是这个？我已经和仙境那边……”
“本大爷说了，你还有机会，别那么早给自己断后路。”朔间零的食指点在了日日树涉的心口上，他顿了顿，继续开口，“我们这边确实很缺人手，你的能力在这方面不差，我没有看轻你……这样不是挺好的吗，涉？”
朔间零看日日树涉沉默，久经战场的手拂过他的长发，他故作爽朗地笑，“谢谢你啦，你已经做了很多了。”
朔间零转身离去，日日树涉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，“仙妖殊途，你倒是把这句话记上了啊。你要否认吗，零？”
被质问的人一怔，停住了步子，他缓慢地开口，“你并不适应这儿，既然殊途，何苦强行拉你到一个不适合你的世界。”
“温柔太过了，我不需要。”日日树涉平静地评价，不过他还是笑了，“不过你说得对，我并不适合这。”
写着分配的纸被日日树涉揉成一团，丢入了垃圾桶，“我会去我适合的地方的。”
越过朔间零的身边，日日树涉站到了门口，他回了头，眸子里薄薄的紫色，显着妖异的颜色，“我本心向修仙，只是很可惜，我已着「魔」。”
……
“零最大的毛病就是温柔太过。”日日树涉笑吟吟地去接被风卷下来的叶，他们在说话间又过去了三个城镇，期间日日树呼了风，唤了雨，召过雪，而现在的天空在他手下变成阴天，“这是晴天之前。”他补充道。
“吾辈好像不太好反驳啊。”朔间零挠了挠脑袋，“汝若肯选的话，定是还有机会的吧？”
“你再说一次看看？”日日树涉皱起眉头，“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打一架！”
“汝怎么这么暴力。”朔间零摇了摇头，“仙境出身的鹿妖，高洁而温柔……汝看看汝哪里沾得上喏。”
“打是亲骂是爱！”日日树涉高喊，“我只凶你！”
“饶了吾辈吧……”
……
日日树涉去了人间。
那是妖族与妖族对抗的起因之一。
妖王试图侵略人间，奴役众生，大地的宝藏会助长他们的力量；朔间一方妖族反对屠戮，但他们大多作为保护者，反对侵略，救助百姓。
天生人、妖、仙，仙存天，人与妖共地；妖采气而生，化气为力，而人采物，借物得力。妖能以气毁物，那么人就可以以物乱气，与妖一搏……日日树涉希望引导人们明了这一点。
他们需要力量，而如今正被他们保护的孱弱一方，恰恰巧是一股被忽略的，最恐怖的力量。
日日树涉一步一步走入人间之后，却发现早有人在他之前已经介入了人世，人类这股力量正以一种缓慢但是坚定的姿态成长着。
——是零，他看到了。
朔间零对人类这股力量的引导要比日日树涉融入人间早得多，他难能可贵的发展了这股力量。
对于这一点，日日树涉惊讶之后愉快的笑了。
——不愧是你。
既然人类的意识已经有所苏醒……日日树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在仙境所学到的知识，关于仙，关于天条铁律。
——既然你已经打好了基础，那我便当一当催化剂吧。
人类的个体弱小，却能因智慧强大，因品格强大，因抱团强大……也能因信仰强大。
有仙人入凡，在人间显了灵，说妖道必败，指导了修炼要处……这股消息在一夜之间插上了翅膀，飞遍大地各处。
慢慢地，人们开始睁开自己的眼睛。
……
“……吾辈似乎猜到了结局。”朔间零略一沉吟，神色复杂。
“结局就是最后人类在引导下取得了胜利，然后我和零戴罪私奔，最后零半路跌下悬崖摔坏了脑子，害我苦苦寻找至今！”
“不，汝这就是在胡扯了吧。”
“你不信我！”
“是汝编故事的水平太差了喏，太有汝的风格了……而且也完全没提到婚礼啊。”朔间零摊了摊手，趁日日树涉再闹之前转移话题，“讲了这么久，汝口渴吗？”
“当然，已经口干舌燥了！”
“之前的果子吾辈留了几个。”
“噢噢！非常及时！”日日树涉接了果子愉快地大口啃起来，朔间零掏了手帕替他抹了抹沾了汁液的嘴角，“慢慢吃喏。”
……
人类在信仰的领导下越战越勇，朔间一方的势力趁此机会与他们合作，战局逐渐开始逆转。
只是，冒列仙班，触犯了天条铁律。
若无必要，仙族向来不会插手人间和妖族的事，但若有人触犯天法，仙族一定会将其捉拿。
胜败逐渐明朗了起来，朔间零将一切看在眼里；战争中的关键点一个个被收复，他们只差最后一个将军，一切就可以完美落幕。
自发现日日树涉犯了天条之后，一切已经来不及，朔间零能做的只有让人密切关注仙族的动向；也许是仙族最后的人性，他们从形势逆转开始到现在战局稳定，都没有什么动静。
但他们都心知肚明，日日树涉受到来自仙族的惩戒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。
“之后的事情，交给你们没问题吧。”朔间零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，他阖了阖眼，看向自己手下的大将们。
“啊，那是自然的。您有什么要事吗？”
“嗯……本大爷要去，结个婚。”